厭煩現實俗豔色彩的人願意縱身躍入未知水潭。當躍入水潭的人踏著濕漉步伐帶回失落寶藏,世人就眉開眼笑地為其冠上「探險家」的雅號。雲霧靉靆封堵的恬靜是探險家的國度,碎石子道是只屬於探險家的路。前方有不知名的芳香溢散。滿樹白花翛然任風擺弄,晚春命白花吹出悠閒氣息。探險家將己身託付給滲入暑氣的萬里晴空。煙靄間浮出山巒剪影,宛如路標矗立在不知會通往何處的碎石子道尾端。現實魔爪尚未在土地刨出房屋,遠方炊煙或許是探險家的帳篷。澄澈空氣攜著少女的鼻歌竄上天,背上箭筒與旅伴長袍底下的重甲和出清脆節奏。

「前面應該有人去過了吧?」高挑少女擺弄亞麻長袍的袖口,漫不經心地挑起話題。

「嗯。聽說是澤亞的國王陛下親自派遣的隊伍喲。可是公會沒有消息,大概還沒有回來。」另一名少女停下鼻歌,雪駄曳出淺淺的足跡。

最前方的始終不發一語。蔥白長辮隨輕倩的步伐舞動,薄紗映出粼粼金波。耽溺於不著邊際交談的兩人險些撞上倏然止步的領頭者。

「雅穆艾爾?」雅穆艾爾是領頭者的名字。

「怎麼了嗎?」

她抬起手,循著指尖可以順利聚焦於裊裊升起的黑煙。無論是信仰純淨之風的,或是向樹木神靈拋出香錢的,均將黑色視為不祥象徵,當然並非無稽之談。經驗老道的獵人即使單憑嗅覺也能找到獵物的巢穴,雅穆艾爾是可以依賴嗅覺的敏銳探險家。既然雅穆艾爾認為這是危險信號,就不得不以此為前提擬定方針──箭矢滑順地依著恰到好處的力道落入掌中。

「帕莉瓦麗。」

「知道啦。」一派輕鬆應答的少女轉動木杖,底端觸及土面頓時隆起小丘,以沛然之勢無畏地向黑煙來源奔馳。

「沒錯,是魔物喔。那個……重量很輕,應該不會比小妖還大。有些東西躺在地上,可能是其他的探險家。小椋要先射一箭看看嗎?」

「從這裡嗎?說不定會射中其他人哦,會被求償呢。」

明知有危險仍談笑風生的若非英雄就是愚者。在沒有前路的寂定中視形骸如土木,任憑注入血管的勇氣竄動流入四肢,如此方能前行。沒有勇氣脈動的人不會成為探險家──三人朝向標示危險的方位,真相總算以清晰的輪廓映入視覺鏡面。夾雜鮮血、鐵鏽與腐肉的惡臭率先竄入鼻腔,地上紛陳屍身與傾倒的營帳,篝火尚在燃燒。若是普通人,定然會感到驚心動魄地大呼可怖,但三人只是因掃興光景而皺眉,三人委實是英雄。

「我們這算是收爛攤子嗎?」椋拉滿弓弦,葫蘆箭羽分毫不差地貫穿人形結構的腦袋。

帕莉瓦麗倚著木杖,彎下身子端詳陌生怪物的殘骸。灰黑色皮膚沾滿血跡與汙垢,碩大的頭安放在矮小軀幹頂部,手中斧頭作工粗糙,放眼望去有十數隻同類橫亙在地。方才箭下慘死的沒能瞑目,手中緊握的紋章依憑陽光炫示存在。顯眼的金色鑲邊,雕刻葉片圍抱巨鷹,文字被鮮血染得看不清原貌。

「啊,是澤亞的……」

「所以這些人就是探險隊囉?」

「看來是不會有消息了──」

「怎麼樣?要拖幾個人回去嗎?」椋展露微笑,想當然耳是玩笑話。

「……之後再匯報。」雅穆艾爾總算開口。

太陽已經跨過大半個天空。未知世界的綠意籠罩一層朦朧橙色,生長白花的樹搖曳著枝椏引誘夜幕,山頭可以隱約看見星辰。本應插上已知旗幟的探險隊既然覆滅,濃霧就不會散去,驅散濃霧的責任自然落到三人的肩頭。帕莉瓦麗面露興奮之情,椋拾起殘餘柴薪,雅穆艾爾在環顧四周。以同樣步調發出共鳴的隊伍時常指責彼此的節奏不是正統。澤亞、基爾里爾甚至是遙遠東方的丹玖,歸根結柢在殘留上古神祕的布簾之後都沒有一絲影響力,就算出身各異,三人也自然而然地並肩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