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進岩壁的黑管線蔓生至視野盡頭仍不停緩,壓迫得行過狹仄通道的探險家難以呼吸。他們皆縮著肩膀張望反覆延伸的景色,一句話都不敢發出。惟獨帶路的少女步履輕盈。她穿著和守衛身分不相稱的梅紫吊帶裙,垂落蝴蝶結的髮飾也看似無有功用。青碧髮絲俐落地留在肩上。她像個格格不入的妖精,指揮來客漂過比夜更濃稠的色調。

總算抵達隘口。反映灰暗光澤的門框與洞窟融為一體,隱約看得見魔法流動。揉合齒輪的工藝無法判斷是服務於何種目的。知曉謹慎行事之必要的探險家不得不卻步。但少女一派輕鬆地飛躍門楣,探險家不明就裡亦只能跟在背後。地下別有洞天。內容物完全不足以填滿溝壑,遑論建立人與物象的連結。映入眼簾的是桌椅。除去桌椅僅有寫著密集文字的立板,文字旁畫著栩栩如生的鳥形魔物。一扇扇門井然有序地為自然造景同化,不知通往天國或冥府。佇足時彷彿身處抉擇未來的岔路。

「埃──格姆──大人──」呼喚撞向四面八方,回聲立即送達。

「在裡面。」答覆源自管線上頭。答覆的主人一躍而下,裙襬重歸平靜。她望向罕見的訪客。

「亞蘿耶特。初次見面。」少女說。她是抬起頭,卻產生被俯視的錯覺。

「又要做出驚天動地的大發明了嗎?」兩人的會話不在同一條線。

「斐爾熙亞思。先帶到醫務室。」亞蘿耶特忽略感想地下達指示。

「哦──晚餐不用他們的份嗎?那我想要吃幽鬼蜘蛛──」

「那個……」探險隊伍中有人鼓起勇氣發聲。然而兩名少女投注目光時,發語詞後的句子又墜落腹底。

舉棋不定的探險家終究選擇住口。少女的目光先後移開。二人看起來皆柔弱得與「營地」不相符,但被注視時總覺得像被窺伺的獵物。亞蘿耶特沒再理睬外人,留下斐爾熙亞思與訪客,斐爾熙亞思也只拋下一句「隨便逛」就放任注意力飄離現場。

定睛觀察荒寒高原藏於地底的唯一「營地」,即明曉腳踩的高地比碧斯塔托法的已知區域危險數倍。如此一想,引路人或神出鬼沒的機師俱非泛泛之輩。探險家很好奇他們究竟多久沒有看過鮮豔現世的陽光。但亞蘿耶特顯然不會回答無關緊要的問題,斐爾熙亞思則會答非所問。此地似乎不允許閒聊。探險家連「醫務室在哪裡」都說不出口。

北邊隘口有誰通過。其中一扇門倏然被推開。回來的人和甫出房間的營地管理者同時現身。

「啊,埃格姆大人。」和小型機械相互瞪眼的斐爾熙亞思回神,「還有梅諾秋,歡迎回來。」

回來的人拖動硬質尾巴,面罩及前髮分工掩蔽大半張臉,獨臂拎著一袋魔物屍骸。她只瞧了訪客一眼便自行上前,魔物屍骸交付至巧遇的管理者手中。管理者無言地接過袋底聚血的屍骸,彷彿折身時才發現探險家存在。防毒面具與厚重衣裝包裹矮小身形,容貌乃至性別均掩於陰影。只知名字是埃格姆。

探險家尋得適當的問候詞彙前,他就閃身進入另一個房間。

鱷魚特徵的獸人覷向無立足之地的探險家,伸長指尖聚焦至其中一扇門。會意的探險家紛紛遁入門後。

「對了,都忘記要帶他們去醫務室──」

「斐爾。」梅諾秋走近桌緣,抽出藏掖在袖裡的東西擱至燈下。

「梅諾秋是從哪裡找到的?」斐爾熙亞思乍然收斂笑意。

「……屍體。看起來到過『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