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在開什麼玩笑!」咆哮衝破凌亂呢喃形成清晰字句。

發話的男人身披嶄新肩甲,斗篷鑲著金邊,腰帶佩掛的劍柄是嶄新的鮮赤色,甚至沒有汗漬。上揚的眉梢耀武揚威地昭示生氣。憤怒火花四濺,首當其衝的二人不為所動。具有相似五官的雙胞胎映現相似的訕笑。

「不只腦袋愚鈍,耳朵也不好嗎?」

「我們說你馬上就會死。」

不能以容貌長幼判斷彼此歷經的歲月是常識。不請自來的二人並非泛泛之輩。男人的理性響起警告,然而惡魔在耳邊高喊自尊,他霍地起身。

「……探險家公會都成立多久,還沒人能拿出比開拓者更顯赫的成績……」男人抬高下顎,呼吸成分是自我安慰性質的不屑,「在這裡廝混的傢伙,難道還能斷言誰的生死不成?」

「你不是──」

「為了讓公會給你錢才來的嗎?」

「開拓者可沒有隨隨便便就會給錢的公會。」

騷動輕易落幕。男人灰頭土臉地自聲音箭雨中遁逃。角落有裹破布的探險家竊竊私語,思緒在組成內容之前就融化。摧折的純鐵離場後,石榴石撥開人群。石榴石身穿東洋服飾。朱色長袍是艾胥德拉茲罕見的染料,衣襬繡有花葉,袖口是白滾邊。與裝束相同色澤的長辮隨步伐搖晃,紅與藍的距離漸次拉近。如出一轍的笑意洗去嘲弄殘渣,轉向石榴石。

「啊,紅蓮。好久不見。」

「小姑娘呢?」

「奧特康納還在埃利亞特。」

「要給金主交代嗎?」

「還以為紅蓮會跟去呢。」

「她現在已經不需要我保護了。」

紅蓮細長的眼睛彎成月牙,卻不知她是否在笑。紅與藍的會話無人能置喙。縱令身處人來人往的廣場中央高談闊論,縱令每個音節都清晰地敲擊耳膜,在醫者談論疾病或屠夫描繪斧頭時插嘴仍是愚昧行為。紅蓮與雙胞胎均是從名為碧斯塔托法的賭局贏回生命與榮譽的探險家。探險家的話鋒圍繞於不在現場的人,身處北方的奧特康納也許會打噴嚏。倘若沒有寫下評論的資格,就只能埋頭飲酒。各據一方的平庸人物惟有餘光試圖昭示存在。

麥酒與盛滿食物的瓷盤雜列於桌面,斷斷續續地維繫紅與藍。兩方既不為彼此斟酒,也不伸手拿取煎焦的培根。耽溺思索之鄉時會忘卻物質,觀賞繽紛世界時會忘卻思考。不思考會落入陷阱,不觀賞世界則等於漫步雲端。落入陷阱的人看見漫步雲端的人時,會斥其為不問世事。紅與藍既身在雲端又懂得俯視世間,因此能獲得尊敬。反對此理論的想必是出於嫉妒。

探險家通常不追求富貴之道,但沒有錢便無法探險。為了得到資本,探險家不得不高舉國家旗幟。一旦接受援助就必須講究人情,故紅蓮無法判斷澤亞國王的冠冕鎔鑄多少黃金。然則雙胞胎早已捨棄榮譽華服,在指尖打轉的是可以命淨風主教噤聲的情報利刃。如果不願淪為木偶,紅蓮就得仰賴連貴族都能譏諷的雙胞胎。她需要知道王權與教權主導的傀儡戲劇本。

「拜瑞斯他們也快到了吧。」紅蓮另起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