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雙足音在清蕪蕭索的路徑摩擦。風來時,連枝葉款款搖顫都極為安靜。舉目遠眺,幾乎不見會動的東西。只要觀看就深感心曠神怡。倘使不位在碧斯塔托法,定然是最適合拋下行囊仰臥小憩的光景。故,四道身影的肩上仍負著背袋。唯獨悠閒步調呼應悠閒空氣。來自極東的語法構成會話主體,有一搭沒一搭地敘著故鄉往事。

「午黑小姐為什麼會參與探險隊呢?」

「白石小姐應該記得『新政』引發的舊貴族騷動。」

「無處可去的武士紛紛渡海,逃向永夜之地──無論是已一落千丈的,還是亟欲奪回地位的。」椋頷首並接話,「……也就是後者囉?」

白石椋不是通曉古今華邇歷史的學者,甚至已久無涉足迢遙東方的故土。午黑氏既然延續至今,還在少女的知識之叢留下一席之地,表示此脈未在時代浪潮之前屈膝。果不其然,尋無言地肯定。

「您看起來不像這種人呢。午黑家世代侍奉的──」

「是淺野氏。」

「哦。」椋拉長尾音。

帕莉瓦麗好奇地望向兩人時,椋改操別瑟語重述了一遍大意。

蒼白疏落的植物層層指示前路,所經的人工遺跡是一座已然無人的村莊。距離村莊幾里便是楓河。此處是恆續之秋的邊界。整座聚落仍很完整。像是居民急迫地遷出家園,連回憶都來不及帶走。

維斯提耶之冬以前的文明璀璨奪目。維斯提耶之冬以前的神話五彩斑斕。人的耳目會嚮往逝去的物事。輝煌的永遠是逝去的物事。革新亦不得不打著復古旗號而行。已死的夢境比活著的現實更鮮明。仰望連綿不絕的遺跡時,淨風教的追隨者不得不心生敬畏。

維斯提耶之冬滌洗繁雜生命,噪音只許路經而不准長存──空蕩村莊的規矩不成文。然而空蕩村莊亦懷著寬容胸襟。只要遵守規矩,任何物事均可以安然暫歇。這是雅穆艾爾選擇此路線的理由。椋與帕莉瓦麗鮮少過問理由。

「白石小姐又是為何而來的?您似乎是循著西方的制度。」尋斟量半晌,方禮貌性地反問。

「白石家在新政後便是商人嘛。於是跟著輪船到了艾胥德拉茲。」椋也不諱言,「但我對從商沒有興趣。好險這裡的差事多得是。」

答話的人俏皮地眨眼時,年齡相仿的另一名少女影像自尋的意識深處浮現。轉趨柔和的神情立刻引來注意。

「您想起了誰嗎?」椋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能者。

「啊。是的。」尋靦腆地答道並補充說明,「其實……是淺野家的小姐。」

「那個出名高調的淺野宙實?」

「是她的妹妹紘香。」

武家後裔沒因為遭受玩笑般的評價而顯露慍怒。自從午黑尋跌跌撞撞地加入隊伍起,饒是不諳華邇語的帕莉瓦麗和雅穆艾爾都不曾在少女身上捕捉到半點過分銳利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