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被洛普欣殺死的。」
神樂坂姊弟接力般地解釋近來獲得的情報後,斐爾熙亞思像確認又像懷疑地說道。艾晞以外的守衛、營地主人與信差均在長桌前落座。
「我們幾天前才和洛普欣對峙。當時她這麼說。」
「艾晞原屬的隊伍足跡從月影之城的方向返回──」茵格妮直視未流露一滴悲傷的眼睛。
「聽她的說法,死於歌聲的只有你哥哥。」逝希從旁插嘴,「換言之,其他人八成都在月影之城覆滅。」
「如果推測屬實,魔物『米蓮』和令兄的同伴可能真有聯繫。」
探險家或營地守衛均沒有迂迴躲避死字的習慣。小心翼翼猜測對方是否會被尖銳詞彙刺傷,是文明世界才有閒執行的禮節。
答案簡單得出乎意料。斐爾熙亞思頓時有點茫然。既然如此,米蓮即使與哥哥的朋友是同一人,亦和哥哥的死因無關。人的雙眼只注視唯一目標時,倘若失去目標,空虛會趁隙而入。此刻再不趕緊在地平線的另一端尋找欲之標的,任空虛支配的人會失足於深淵。她決定命話題傾斜。
「那艾晞……」
「我們束手無策。」亞鬼攤開雙手。
「你能來對他而言應該是好事。」逝希再度表示歡迎。
「遇見洛普欣以來,他一直不太穩定。」茵格妮表明擔心。
少女不禁望向空無一物只知延伸的西側走道,兀自陷入沉思。如果哥哥知道昔日影像自少年的意識消散無蹤,大概會流露寂寞神色。如果持續保持聯絡,說不定能及時接獲落難消息。如果斐爾熙亞思最初就同行──無數「如果」交織成網,接住往下墜落的少女。
「請暫時收留我。」斐爾熙亞思鄭重地提出請求。饒是對兩人言聽計從的哥哥,恐怕也不會原諒斐爾熙亞思扔下艾晞一走了之。
「剛才不就說了嗎?」
亞鬼擅自拍板。亞德列亦不反對。
廳堂內的會話被距離埋沒,再豎一層厚重門扉,澈底隔絕於少年的聽覺。
紛亂的剪影霍然撥開塵埃,簌簌抖落殘渣,繼而邁開久未驅使的顫巍巍雙腳,向艾晞所在處逐步迫近。每向前一吋,就猶如地震地搖撼勉強繫於危險平衡的心智。懷念與懊悔相撞時會使血管綻裂。鮮血染紅胸腔、進逼末梢,令骨髓神經均為痛楚纏擾不已。客觀事實乃至意志感情皆如霧靄,不只缺失形體還處處阻礙前路。
無預警現身的少女擁有與他相似的容貌。擁有與他相似的溫和嗓音。無奈既喊不出他的名字,當然也不記得如何稱呼少女。艾晞只得退避回房。晚餐時,聽得神樂坂姊弟喚她「斐爾熙亞思」。僅在心思水面下隱隱覺得熟悉的陌生音節確立了存在感。
艾晞用右手支著額頭,左手漫無目的地尋索。指尖觸及擱在角落的黑匣時,安心涓滴滑過緊繃表層。黑匣是唯一得以連結線性時間的物事。意識到黑匣存在時,艾晞方為艾晞。究竟是什麼令思緒結出此感想,就算是當事人也難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