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是活物。將人視為唯一具備意志的物種是未曾親睹碧斯塔托法的象牙塔學者之主張。埋沒於歲月的成群無機物中,只有意志苟存。通曉天地的雙生子曾教導雅穆艾爾,村莊性情溫和,僅對不肯恪守唯一準則的無禮者毫不留情,任何妄圖引起衝突的不速之客均會遭驅逐。雅穆艾爾與雙生子跨越現實邊界時,亦有過請求村莊允許探險家滯留一宿的經歷。彼時是少許身在碧斯塔托法猶能稱為寧靜的秋夜。村莊的確很溫和。雅穆艾爾從未在村莊見過赤色痕跡。
白袍與紫紗凝望鮮豔新血。新血宛如為宗教而生的繪畫,成就於會堂中最顯眼之處,由無數精心雕琢的眼睛一逕凝視。然而繪畫隨心所欲的風格和莊嚴整體格格不入。即使定睛注視也難以解讀純然無序的赤色。恐怕連捷托爾的藝術家都說不出所以然。
甫結束極東話題的丹玖少女一前一後地循帕莉瓦麗的足跡踏進會堂,並在立定時察覺兩人久佇的理由。她們重複同伴的舉措端詳建築內部。視線掃掠光影,接著凝結於紫紗所在。半晌經過,依舊沒有誰發聲。
隊伍陷入兩難時,向來由雅穆艾爾下達指示。當輕巧無聲的腳步退回室外,三人也不假思索地尾隨。戶外與早前別無二致。
「帕莉瓦麗。」嬌小的領袖抬起頭,淺灰眸子延續持恆的鎮定。
「知道──」帕莉瓦麗高舉木杖,杖底敲擊地面。
一陣無形波動鑽進年久失修的街道縫隙,沿土壤分布攀爬滑行。不一會,工藝結晶忠實地將寂靜的現狀稟報與魔法師。
「沒有。什麼也沒有。」帕莉瓦麗連連搖頭。
「明明一路上都發現異狀。」椋回首眺望井然羅列的建築物。
「搞什麼。是誘餌嗎?」
「聽雅穆艾爾之前的說法,『村莊』不會做這種事。」儘管否認了帕莉瓦麗的推測,椋的回答卻好似漂浮空中地不穩定。
「該不會是心情不好吧?」帕莉瓦麗越過同伴的肩膀,筆直眺望沉穩的房屋序列。
侍從出身的少女安分地守在一旁,觀看三人的討論一來一往。尋對別瑟語幾乎一竅不通。惟加入隊伍時,藉椋之口知悉了幾句逃跑指示的發音。她僅能依照會話不時下墜的音調判斷現狀異乎尋常。可會話不僅沒有沸騰為爭論,甚者不見焦躁或惶恐──故,尋無從確認事態嚴重或不嚴重,只得等待椋改換華邇語加以解釋。
「午黑小姐。」幸虧期待沒有落空。擅長察言觀色的白石後裔果然簡潔翻譯了會話綱要。
「您有什麼想法嗎?」椋陡然交出話語空間。聽者面露愕然。
「我,我嗎?」尋小心翼翼地酌思,「難道是『神隱』……」
即使感性的作用被肯定,生於科學昌明時代的人仍不應將幻想隨意脫口。唯獨碧斯塔托法允准幻想名正言順地存在。一旦斷絕與碧斯塔托法的關聯,幻想即會被現實亮光照耀得失去輝芒。只要脫離碧斯塔托法,幻想則和迷信等義。尋說出「神隱」時不免有點游移。
椋卻是無有嘲難意味地笑出,「或許真是這樣。」
語落,她轉頭和兩人說話。自己的名字。「神隱」的發音。緊接是一串補充。尋勉強聽得陌生詞彙間夾雜了「丹玖」。大概在解釋神隱一詞的來龍去脈。
「也就是會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