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莊的庇蔭度過一宿後,少女組成的隊伍再啟旅程。
數月前在探險家公會議決的路線是靜止神殿。謠言是裹蜜的陷阱──就算是陷阱,途中也可能發現珍寶。朝眾口同聲指出的方向邁開腳步時最忌諱盲信亦只忌諱盲信。單一詞彙的分量重得足以乘載所有風險時,事情看似變得簡單。
然而星辰指引脫離計畫。探險家工藝機關並用地馴服性情溫順的魔物跨越草原,並在魔物為了拂來的陰鬱之風拒絕行進前命它們重歸自由。椋很好奇雅穆艾爾為何更換方針。如果詢問,她應該會仔細地說明。可她總覺得未到追問因由的時機。
慘淡日光奔流而下,展開廣納大地的翅膀,蒙住亙古不化的幽深時,黑色被賦予「可怕」的意象。山壁是黑色。連綿天際的稜線面目猙獰。
高原邊際是嶙峋岩石砌成的垂直切面。唯一具備徑道功能的路線被探險家稱為「裂縫」。欲抵達端境就非得跨越「裂縫」。但「裂縫」的環境時刻在改變。有時會溫柔地允准探險家通過。有時會如某尊殘酷神明地要求骨肉供品。帕莉瓦麗蒐羅的最新情報是蒼白腫脹的獸類在此棲息。
巨大有蹼的腳印順著灰泥延伸至灌木由密而疏的坡路。經過一段光禿的泥地後,幽深林木從兩側挨近。彼方傳來隱約窸窣。窸窣擴增至作嘔的歡聲時,林木也紛紛退避。一縷藍色從蔥翠滲冒而出。藍色混入沖天臭氣時,始發覺真身是火簇。火簇烘烤綑綁的怪物表皮彷彿橡膠,突出的眼球落進高溫瞬間烤焦。撕裂似的厲聲哀號佐以歌舞。獸類圍繞火簇揮動粗重四肢,猶如頭頂蔓延的山脈串聯彼此。探險家藏身角落窺伺正值高峰的喧騰。
帕莉瓦麗斂起笑容。椋取下異於艾胥德拉茲工法的弓具。尋按上腰間刀柄。領袖未給出前進的指示。少女遂維持守勢,僅留下色澤各異的目光攀在盛大舉行的荒誕饗宴。
霎時間,掉入眼裏的雜音顫閃顫閃。浪濤般侵襲腦海的無聲啼鳴淹沒思緒,還長出觸肢意圖占據骨髓。連忙依託本能啟動工藝相抗時,正確的色彩忽又返回跟前。怪誕影像驀然亡佚。宛如清晨散場的舞會,卻連食飲的殘痕都沒留下。
「……唔?」
「怎麼回事?」
「午黑小姐,您還好嗎?」
椋立刻關心同鄉的少女。尋的神情仍凝固於驚愕。確認對方沒事,她才和帕莉瓦麗一起望向雅穆艾爾。雅穆艾爾眨眨眼,看似在整理一瞬失序的心神。
「那是──」
「撞上變動了。」雅穆艾爾說。
「雅穆艾爾看得出來?真厲害。」帕莉瓦麗左右張望,均沒發現變動的徵兆。
「感覺。」白髮抬起頭回答高挑的少女。
深入碧斯塔托法時,會遇見許多只能形容為「感覺」的事。浸潤未知的經驗愈豐富,探險家的「感覺」愈準確。彷彿為了呼應此規則,「凍結現象」幾乎支配多數人種的生命週期──世間於是欽慕年長者。就算是鄙夷階級牆垣的帕莉瓦麗和椋也打從心底信任雅穆艾爾。
「現在可以走了嗎?」帕莉瓦麗收回木杖。杖尖裝飾性地敲了敲地面。
「不知道前面會是什麼。」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