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璐來過這裡。」
彷彿查覺同伴的困惑,少女轉身並添上可有可無的解釋。而今宛若惡夢化身的名字懸在半空,光是辨認音節就令人不寒而慄。
斯雷馮特昨夜已從少女口中聽見相去不遠的句子,此刻也不會意外。可是,她仍遲遲未解答通行證的意義。環顧四壁,周遭不存有類似物事,連能帶走的東西都沒有。唯獨壁畫催宣的不安久久不散。
「遺產」是重要探險資源。若要深入夢境,就不得不借用夢境的力量。實用層面來說,碰觸「遺產」時必須克服的排斥感覺是道毫無必要的障礙──儘管所有人都明白其實是生存本能頻頻發出警訊。探險是違抗本能的行為。
以護衛之身參與隊伍的兩人對望一眼,分別將指掌按上壁畫。電流般的戰慄順著指尖淌流,在血液中載浮載沉,再沿血管逐步充溢大腦,最終轉化為訊號。有時教人興奮難耐,有時令人退避三舍。芙蕾汎攏著長袖望向先後抽回手的兩人。
「不太妙啊,老大。」凱特利斯微微皺起面色地說道,「──是『追蹤』。」
此話一出,其餘的臉孔頓如天色乍變。
「不知道實際上怎麼運作。」瑞貝爾接腔,「進來時已經啟動了。」
「向誰匯報?」芙蕾汎問。
「不知道。」
彷若海嘯的不安幾乎溺斃思考能力,連視野也變得朦朧。葉諾在暗袋探尋羅盤似的懷錶,像護身符般緊握。
「佩璐」曾是驚嘆的象徵。然而記憶潮水遠離「現在」海岸線,退往歷史汪洋時,此名字留下的徒有駭然。表面上拉維思特是主要決策者,可實際操舵的是佩璐。金色平時隱於雜沓語聲,僅憑一言就能改變風的流向──抵達水邊時早已彈盡糧絕,可是佩璐說現在放棄太可惜。
佩璐說服了開拓者的領袖。有時連拉維思特都是提線木偶。佩璐解構了本來同心的隊伍。秦織、榭斯特、費德列斯、斯雷馮特。澤緹姆、玫茲、奈爾卡狄。拉維思特……同伴的面容、或甘或苦的過往都風化在煙靄般的塵埃裏,只有金色很清晰。翳野知道。葉諾知道。
榭斯特折回同伴所在的門邊。同伴並未讓出通道,少女不得不止步,眨著缺失現實感的雙眸望向一張張譬似疑惑亦似憂愁的面容,猶如逮捕亦如談判。蹁躚的鬼魅就算停步也像是浮在空中。
「佩璐來過這裡?」
通行證的真義隱沒在少女的笑容中。斯雷馮特只好換個問法。
「它們崇拜佩璐。它們討厭水。水討厭它們。水想淨化它們。」
「……崇拜?」
囈語的本質類如詩。詩必須由觀者解讀。佩璐在開拓者穿過迷霧之前即身在碧斯塔托法,甚至接受青色世界的敬奉,與水為敵。相似的畫面在相異的腦海漾開水紋。
魔物的成因有多種。洛普欣誕於碧斯塔托法悉心孕育。傳說咒村的「愛麗絲」曾是探險家。佩璐的真實身分是魔物也不足為奇。原先極力迴避的猜測終究像具臃腫的屍身浮上水面,在鼻尖煽動酸朽氣息。開拓者一開始就被盯上。開拓者牽線木偶般地隨著金色的意願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