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線內徐徐流動的工藝組成地下要塞的堅實防壁。位在高原的「營地」比邊陲的收容所更需提防隨時來犯的敵人。亞蘿耶特每天都得巡視層層疊疊的厚實工藝。遠在現今營地之位址仍是一片虛無的時期,是埃格姆親自繫上每一顆螺絲。外界譽為「神匠」的天才一手建立迷宮般的架構,結合工藝與機關,坦然佔據了一方小小領地──亞蘿耶特為了親睹傳言的真偽而翻越峻嶺,終於成為這座龐大機關的一部份。埃格姆忙碌時,她代替管理人保證繁複的齒輪、引擎、爐心皆運作無虞。

偶然來訪的探險家幾乎都會為天衣無縫的巨大機械興生讚嘆與好奇,如同春筍瘋長的情緒會為地下要塞注入鮮見的生命力。除此之外,寂靜是次於埃格姆的第二支配者。若是不再有探險家造訪,興許總有一天會遺忘語言。亞蘿耶特蹲下身更換零件,毫不在意手套沾上黑油。迅速而扎實地完成例行檢視後,亞蘿耶特穿過羊腸般的甬道,折返回音處處的寬敞廳堂。堂內業已有人。

少女秉持沉默,端坐在埃格姆近旁的座位。案桌對面是烏鴉和三名少女。還有一名仍關在房內。自從斐爾熙亞思遠行,留下的人更少開口。所有人聲均是出於暫時借宿的信差和探險家。推開房門撞上彼此後會互道早安。惟獨客人來訪時,他處尋常的問候才會在地下要塞漾開漣漪──而她僅以頷首權充回應。

眼前的桌面一塵不染,擱著串聯南北兩方,潛藏謎團的漆黑匣子、眼球標本。其他另有墊在兩樣物品下方,留有暗號般筆跡的幾張紙,一看全都是機關術語。探險家遵從好奇本能,頻頻探看「遺產」與疑似機關的物事,卻看不出所以然。

「嗯──完全搞不懂。」

良久,帕莉瓦麗下了可有可無的定論。

「畢竟,我們沒有人是機關師嘛。」

隊伍的結構極為傳統。乃輝晶技術尚未成長至與工藝並立時的主流組合。機關師是新興職業,廣泛投入探險則是近年的事。換言之,埃格姆確是此領域的「開拓者」,擁有稱號亦非意外之事。

「亞蘿耶特小姐。能請您解釋嗎?」椋轉向機關師,顯然一開始就放棄從埃格姆尋得答案。

埃格姆一動也不動。少女則像讀出神匠的心緒似地說:「是失傳的技術。」

視結論為起點乃是機關師的習慣。惟獨音樂家重視序破急。只有畫家在乎光影。作家傾盡感性,將萬斛愁編成詩篇。可機關是二元世界,有的是運轉和停止。經常與冷硬器械為伍,彷彿多餘的感情皆被滌淨。無論是亞蘿耶特、埃格姆,甚至整座地下要塞,俱缺乏一般稱為情緒的波動。

「原本目的是保留某種無形物,但只是半成品。」

視線墜落於匣子時,少女額上的護目鏡滑落一吋。她將一縷輕煙般的工藝凝在指尖。划過表面時,金繡的銀蓮花滲泌出搖顫幽微暈芒。

「所以,需要『偽目』。」

「不過,原型是虛盈的東西吧?前線寄來的回信是這麼寫的。」涅芙克洛亞說。

「嗯。」

「虛盈不是在南邊嗎?」帕莉瓦麗支著肘。

「說不定移動過。像我們剛上高原時那樣。」椋答腔。

「他們也說,已經成功取得虛盈的『偽目』。」

「雖然挺好奇的……不過真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