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熙春奔流而過的聖城迎來日落仍不願入夢。暑氣悄然入侵枝頭，只剩幾株意猶未盡的花奮力展示最後的鮮麗光采。蓬勃生機泛湧翠綠，正準備躍向高峰。艾胥德拉茲諸國均在此高峰舉辦地之祭。祭舞會上達穹蒼。至於以供誰人觀看──淨風教稱其天使，拉普吉斯教說是大地的魔靈。據說碧斯塔托法另一頭的艾特利安和朔央也存在相似習俗。

信仰織出文明，商人的視覺則化文明成數字。商行位在主幹道中段。時辰移轉至不得不閉門謝客前，來訪者均川流不息。慶典等義於商機。

爬越熱烈談論地之祭的三兩男女行至長廊底部，門後禁止閒雜人等進入，連任意叩門都很失禮──商行的主人正與故友言歡敘舊。

明朗人工輝芒籠罩整個房間，陰影只能被驅趕至隅角。懸垂的窗簾綴有繁複刺繡，精緻雕花木桌橫亙在二人之間，裙下的絲絨坐墊當然也是高級品。茶具塗飾東方釉彩，相同風格的瓷盤盛裝色彩溫潤的異國點心。

「這是琮國產的甜品。」

「謝謝。」

客套在兩句話內結束。不需要虛假寒暄。

「上回玫茲提及的珠寶，我已經掌握流向。」澤緹姆直接進入正題。她翻弄掌中手環，玉石隨之燦然發光，「它會在穆松的拍賣會出現。放心吧，我會替你拿到手。」

「那麼，我等著好消息。」

正題亦在兩句話內結束。澤緹姆立即點燃無關前述的新話題。

「我們是不是很久沒像這樣聊天了？」

「是呀。都讓人想起從前。」

「別說得過氣似的，『開拓者』可還在探險家口中流傳呢。」

「嚴格說起來，他們才是開拓者。」玫茲話鋒一轉，迢遙往昔的影廓頓時顯形。

「翳野、秦織、榭斯特、斯雷馮特、費德列斯。是這五人吧？開拓者一共二十人，惟獨他們沒能名留青史。」

「畢竟除了斯雷馮特以外全都不知所蹤……但就算是我們，也已聯絡不上許多人了。你還和奈爾卡狄來往嗎？」

「他總得透過我來弄到那些給他妹妹的藥材。明明提過好幾次可以資助，但他堅決不肯。恐怕是擔心我趁機向他打劫。」澤緹姆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慢悠悠地答，「我看起來就這麼不念同伴情誼嗎？」

「……也許是因為翳野他們選擇前行的時候，只有澤緹姆一點勸說的意思都沒有。」玫茲並非真作此想。

「翳野豈是我能說得動的。」澤緹姆隨口辯駁。

不祥預感通常比幸運直覺更準確。明知前方是深淵仍執意邁開腳步的人是天生賭徒。不是賭徒就難以成為探險家。賭徒倘若通曉撤退時機和技巧，則可以躋身商界。並非貪求幸運，只是懂得迴避風險──澤緹姆被頌為祥瑞之風的理由正在此。然而祥瑞之風拂掠時，不一定會造福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