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至普照大地的高度,萬物隨之甦醒並散發生機。鮮明雲彩在上空飄移,悠閒地俯望底下萬民。藉神之名建造的首都連常民的街道都流貫一股雍容質地。天下很太平。廝殺世界必須在碧斯塔托法才可見得。碧斯塔托法被層層濃霧封堵在山脈後方。血雨和此地無緣。色相世界的紅色是花的紅色。
就算是濃霧彼端的謎,在此也不得不穿上最華麗的衣裳示人。濃縮碧斯塔托法美好之處的圖景均聚集在博物館。散發虹彩光澤的礦物。好似具備金屬特性的植物。和已知生命似是而非的動物。乍看美麗卻會奪人性命的魔物。形狀殊異具備古怪力量的「遺產」。這些全以最教觀者嘆服的形式呈在光天化日下。統治基爾里爾的神權象徵命眾生為契斯理的旨意效力。碧斯塔托法是契斯理的試煉。召集欲通過試煉榮耀神意的英雄是博物館存在的目的。戰利品當然得金碧輝煌。
露賽希絲竟日和它們打交道也未曾磨損對展列的興趣,甚至會耗費大把時間欣賞蓬勃生機的一隅或其複製品。但她慕名而來的理由並非滿足陌生境遇的想像,亦不是緣於虔誠。
杖尖擊打未鋪絨毯的地面時頻頻發出聲響。無論以探險家或常人的標準來看都過於纖細的身軀裹著黑袍。據說掩蔽的臉龐左面是滿布的可怕傷痕,然而得見的右面猶像經過精雕細琢那般端麗。清澈卻不見底的獨眼潛藏鋒芒。即使往日不再,他依舊留著探險家的眼睛。
「咦?」
理由猝然出現。有幸獲得留宿資格的人亦不是每天都見得到艾恩莫因。博物館的主人一般關在房間或鎖上工作室。今日沒有艾恩莫因必須會見的訪客。也沒有需要艾恩莫因親自處理的緊急事項。她藏不住驚訝,只能倉促地送出問候。
「早,早安。」
「早。」鷹簡潔地應道。遂移轉視線直到搜尋的目標自動現身。
頎長的深藍色正好挨近,淺金卻未望向露賽希絲。她知道只要艾恩莫因在場,他就鮮少會留意第三人──正言之,縱使艾恩莫因不在場,他仍罕對其他事物表露出興趣。羅伊安是為追逐鷹而成為探險家,但他對艾恩莫因懷抱的遠遠不只憧憬。艾恩莫因亦沒將他當作區區後輩。這是不明言也能得知的事實。世間的傳聞和評價口徑一致地說燈色不喜歡冗餘交際,說燈色從不提攜後人,還說燈色極為討厭肢體接觸。若談話時不維持疏遠,艾恩莫因會不客氣地撤退。露賽希絲任職至今均秉持此守則──羅伊安在可輕易碰觸鷹的近距離站定時,鷹不為所動。
「我出門一會。」艾恩莫因的告知沒有除此之外的意義。他只落下這一句便折身。
「路上小心。」
兩人相偕離開博物館領土。跨越連通各城區的廣場,擇主幹道行進時會真切地感到自己正浸浴於神恩。即使未向契斯理獻上虔誠,也不得不承認此地的純淨空氣可以洗滌靈魂。羅伊安沒問目的地,只是維持半步落後跟隨著艾恩莫因而已。
遭維斯提耶之冬切割成兩半的歷史埋葬淵遠流長的古老東西,餘灰成為肥料孕育「新式」成樹成林。座落眼前的商行正是融合了基爾里爾風格與康格拉主張的「新式」之果實。商行名為瑞風。
衣襟莊肅的男人百般謙卑地躬身,引領訪客沿長廊直通底端。門把溜過深濃的金光。掌權者慵懶地在觀看壁畫。門扉大開時,她回眸並沉默地命男人退下。
「我剛好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女人從書桌後的位置起身同時望向椅子。主客先後坐下。
「那麼我是早了,還是晚了?」艾恩莫因從容地笑著。
「還沒得出定論呢。就當作是不早不晚。」澤緹姆交握雙手擱在膝上,「反正你不喜歡廢話,直接進入正題吧。你需要的是哪一種?」
「機關。」
「首選是帝亞托匠人才特地來找我囉?畢竟艾恩莫因大人的地盤在北方嘛。」狐狸耳朵晃動兩三下。
「這兒確實有個人選。」她不等答覆就繼續說道:「機關師伊茲。技術自然一流,我想他也不會在意節日期間工作。交給我吧。你只要把需求寫得明白,接著好好取回燈色的驕傲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