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道曲徑蜿蜒下滑及至林木漸疏即可看見山稜切割成的兩重天地。向北則望見高原。高原浸泡在氤氳霧氣中,僅透出浮想聯翩的朦朧圖景。拜瑞斯掌中的「引路者」亦牢牢黏著北方。一行人朝星辰指示的方位邁步。腳尖朝向遙遠縹緲影像。

「有時我覺得我們真是瘋了才會相信這小東西。」派薇瑞亞毫不收斂帶刺口吻,狐疑地打量瓶中微光。

「探險家有不瘋的嗎?」瑪斯沃爾輕快地答。

「拜瑞斯的『讀取』通常很準。」柏德里克說。

文明與純粹生命的最大區別在於文明無法憑本能重生。曾逢災厄肆虐的荒地由植物取得統治權。荒木雜草吞噬畸零民家殘骸,張揚地宣示天賦韌性的勝利。修築的道路退化成遺跡。循遺跡所指,會抵達一座氣派的庭戶。乍看就像某位貴族建於郊野的別墅。不知何時亦不知何人所起,它在渾然不覺間被稱為「徬徨庭園」。繼承開拓者之血的青年、沉著虔誠的男子、清風繞身的精靈及似蛇的女人均從容自若地途經傾圮廢墟。

逼近莊園時,惡臭驀地薰染鼻腔。三具屍體猶如斷線木偶隨興地擱在圍籬外。無一不被殘忍地肢解。部分斬碎成片。「三具」不過是辨認了肢體數目的結論。儘管雜亂地棄置路邊,卻沒見著元凶的可能性。

「嗚哇。」浮誇的呼聲由拜瑞斯所出。

「但我記得前面是──」瑪斯沃爾的話尾將斷。

「徬徨庭園。」

「……徬徨庭園的魔物不是以幻象見長嗎?」

「活著出來的人是這麼說啦。」

眾所周知,被命名的地點定有魔物潛伏。蒐羅情報是必要事前工作。若欲深入碧斯塔托法,直迄斷崖下方為止,這裡公認是風險較低的路線。只需留心蟄居宅第的魔物──至少比會驚動報喪歌姬的南邊為好。然古怪屍塊揭示某種超脫認知的異狀,彷彿在嘲弄得意忘形的人子。

探險家不會輕易撤退。有時直指眉間的危機反倒興起激越的挑戰欲念。凡分勝負之事均忌諱淡泊以待。語調柔軟的瑪斯沃爾是四人之中的易燃物。她那翡翠般的眼珠僅剎那間溜過驚詫,旋即為漫溢的幹勁取而代之。

「要去看看嗎?」精靈把目光挪往半頹敗的宅第。

「去了也沒用。」派薇瑞亞興致闌珊地別開臉。

好奇是探險家的本性。但深植心內的目標硬生生遏止萌發的細究想法。隱約可見的山脈持恆宣告著終點的位置。為無益瑣事停留是浪費時間。

柏德里克無言地上前並合掌默禱。淨風教徒即使司空見慣也不會輕蔑死亡。

「現在呢?聯絡運輸局?」派薇瑞亞冷淡地瞇起細長眼睛,提出同伴想必會言及的方案。

「放著吧。」拜瑞斯說。柏德里克卻執意放走一隻機關雀。

仿造鳥禽造型的機關由工藝驅動。淺紫色的動力核心載著纖巧的器械拍翅入雲。柏德里克堅持目送渺小剪影直到肉眼捕捉不及。派薇瑞亞業已不耐煩地移動腳跟。